* 原名〈畏〉。(可能會再更名難道我會說嗎(這不是說了嗎
也許會躊躇、會瑟縮,會受到強烈的震懾。
但他從未想過,世上存在朽木露琪亞真正害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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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糾纏了幾世紀的夢魘,盤根錯節,再努力也解不開的天羅地網──
一護掐掐自己又糾結起來的眉頭,旁邊淺野緊盯音樂課本,正捏著嗓子高唱千年之戀,歌聲之殘破隱藏在聲浪裡,瞞得過興致高昂的音樂老師卻瞞不過與他相距五十公分的一護的耳膜。
書頁上顫動的音符被CD裡的女高音拉扯起舞,重複著瘋狂尖銳的律動,DoSi──La──
一片抑揚頓挫的音樂中,他好像聽得見播放器裡光碟快速旋轉的聲音,清脆低頻,喀噠喀噠……所有喧囂都模糊了,朦朧不被對焦,喀噠喀噠……
另一邊傳來流水般的翻頁聲,只一瞬便戛然而止。他抓著課本側頭去看坐他右方的少女,幾縷黑髮將她本就小巧的側臉遮住一半,水潤的眸子專注地隨歌詞移動,纖長羽睫微微蓋住了瞳。櫻唇輕抿,拉成直線的唇角有點漠然。
──直到心膊傳出厚重的一響。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呼吸。
少女嘆了口氣,詩意的畫面被壓低音量的嘀咕剁成粉碎,「無聊死了露琪亞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的蹦──」
青筋騰一下浮現在額角,一護忍住伸手捂她嘴巴的衝動觀察了下四周,好在似乎沒人聽見。音樂老師興高采烈地從教具櫥挖出一個陳舊的紙箱子,其他人或正襟危坐(井上立起課本一臉興致的樣子)或百無聊賴(水色低頭劈哩啪啦打著簡訊,還好音樂大聲才掩了過去)跟著CD哼唱。
恰比見狀有些誤會,「別看了我剛剛看好久了露琪亞大人還沒回來的蹦。」頗是鬱悶的聲音。
一面感嘆這義魂丸真夠死忠露琪亞,一護的目光隨音樂老師按停播放器,從那個老紙箱中捧出一件扁扁的長方形木盒。
她掀開連著盒身的扁平盒蓋,稍微傾斜展示內部。坐在後排的龍貴等伸長了脖子。
「這是舊式的唱片機,剛好有朋友要淘汰的,就想拿來讓大家看一下。」說著往桌上一放,啟動開關,抽出一張黯淡無光的黑膠唱片塞了進去。
放下唱針,老舊的機體緩緩流出柔軟的旋律,然而音色像是粗石相互研磨留下的碎碴,許多原本悠長的音符聽不出婉轉,再溫潤都變了質。
全班屏息聽了二十秒左右,唱片機突然吱──一聲不自然的嘶啞起來,大家一陣錯愕的當下,音樂從開頭三秒處切入,又若無其事地播放起來。
他聽到後面不知道真花還是哪個女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音樂老師一個箭步跨到唱機前面勾起唱針,室內歸於沉靜,大部分人臉上帶有笑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本來就是壞了要丟掉的,因為真的已經很舊,會這樣也沒辦法。」「誒──」
一護沒有笑,這種老唱機他在浮竹屋裡看過一個。問起的時候,浮竹溫言說那太久了,跳針修不好,零件也多鏽了大半。墨綠色表殼布滿了斑駁的細紋,光陰砥礪出沉穩的痕跡。
那是海燕的東西。有一次他在現世出任務,回屍魂界時不知從哪搞來一台唱片機跟幾張舊唱片,帶回隊舍跟大家獻寶。眾人將信將疑地看他一邊朗聲解說,一邊把一圈黑色薄片放進扁木盒裡,年輕一輩如清音、露琪亞等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瞪著他在黑色薄片上壓下一支帶柄的針。
──噢噢噢、真的響了!
──人類也很厲害啊,難以置信……
──看吧看吧,志波大人我說的是不會錯的啊!
當時大家都很振奮呢。浮竹呷了口茶,指腹摩擦泥茶杯粗礪的表面,蒼綠色波紋倒映出瞳孔裡的懷念。
音樂老師動手拆下唱片收拾機器,「好了,現在課本翻回剛才那一頁……」
一護抬起頭,視線穿過半開的窗戶,隔壁教學樓的窗台上有死霸裝隨風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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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收起最後一絲遺落的光線,夜幕籠罩。
最後一個社團解散回家,校園趨於沉寂。
黑暗中,音樂教室的門把轉了幾轉,腳步聲在走廊迴盪,毛玻璃後出現一抹修長的影子,手掌摩過鋁質窗框,輕微的響。
影子從前門漫到後門,窗戶打開。
他扳住窗軌跳進教室,掏出手機就著微弱的光源四顧,然後不意外地在鋼琴邊發現一個抱膝而坐的人影。
「……果然。」他走過去蹲了下來。月亮出來了,薄薄的光暈灑下,照得她精緻的臉孔越發清冷。「老爸哭哭啼啼叫妳回家吃飯,一個人在這消沉個鬼啊。」
縮成一團的露琪亞顯得更加瘦小。身上的制服襯衫泛起皺摺,她抬頭瞪他一眼。
「混蛋,我才沒消沉呢。」
哈,一護皮笑肉不笑,戳了戳她幼秀的眉宇。
看她眉毛皺得更緊,他終於有種報復完苦盡甘來的快感。
「眉毛都皺到能夾蚊子了,還說沒消沉。」
「你沒資格說我╬」
「誰說──喂很痛啊混蛋╬!」
砰的一聲巨響,他撫著險些破相的額頭,還好還好,瘀青三天死不了人。手往旁一扶,就摸到鋼琴椅上分量不重的木盒。
唱片機?她逗留學校這麼久就為了聽這個麼。
掉漆斑駁的唱機內已經穩穩安上唱片,露琪亞抬手過來按下開關。
藕臂縮回同時斂下目光。
「一護,你聽。」
白天理查克萊德門的鋼琴曲悠揚地響起,混有雜質的音頻在夜裡虛幻飄渺,好似穿越了幾世紀的時空傳到這裡。
這曲子他並不陌生,在媽媽還溫柔對他笑著的紀年,他們一起彈過很多或複雜或簡單的曲子。並排坐在鋼琴椅上,媽媽會由後張開雙臂環住他,握不會看譜的他的手按過每一個琴鍵,告訴他每個音符的位置。
一護還不會看譜之前,就記一些能記得起來的的曲子吧。媽媽的話像春風拂耳,在琴鍵上優雅舞蹈的十指散發暖暖的光。
媽媽死後他就不再練琴了,本來音樂就不是他的嗜好,只是跟媽媽一起彈琴的愜意,小小年紀卻不想戒掉。偶爾學校的音樂課,碰巧摸到鋼琴的話他就依憑還不懂譜時的記憶舞動手指,明明沒受過什麼訓練,倒也有那麼幾首曲刻在腦海裡,猶如本能那樣,手指一接觸琴鍵,末梢神經就會自己有意識般尋找過去熟悉的節奏。
同學們驚嘆平常只認得DoReMi的他居然不用譜就能將好些首名曲彈奏如流,其實……
他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音樂天賦,有些能彈的曲他根本不知其名。
刻骨的不是琴技,是媽媽拂耳的聲音,柔軟的語絮。
可見熟能生巧並非空穴來風。
音符像跳著典雅的滑步,前進,後退,小快步。
他突然想起,戀次的記憶中有一段,露琪亞是雍容而抑鬱的。
顰眉笑開的她足以揉碎任何人的心臟。
宛如淚水灌溉的花。
跳針了。
旋律周而復始重演最初的那段,露琪亞靜靜聽著,素白的臉又往膝間更埋深一點。
聲音從齒縫悶悶地散開。
「老了舊了,真的就不行了嗎?」
「露…」
她打斷他,恍然間似乎忘了在跟他對話。
「人類會說永遠,是因為他們看不見永遠的盡頭。」
「世事都會改變的吧?真的沒有不會改變的東西嗎?」
「無盡的時間裡,如果什麼都會面臨改變……」
「如果盡了全力,也不能變得更好或至少不要變糟呢?」
露琪亞一個勁的說,只感覺自己雙唇不斷開合翕動,所有尚未成形的想法統統脫口而出。
越說越覺得愚蠢,卻是不吐不快。
世態炎涼她已見過多少,百餘歲的她在問十歲小孩的問題。
死神活得比任何生物都長久。
除了輕描淡寫的問候能細水長流,她從未見過什麼轟轟烈烈的情感永不變質。
人類的永遠太短,百年對死神而言僅是一瞬之間。
羅密歐與茱麗葉,也不過是死在了愛消亡之前。
「如果……再也回不去了呢?」
一護看著她,內心出乎意料的平靜。
確實有很多珍貴的平衡,一旦打破就再也無法修補。
如果不能發現新的立足點,只有背棄曾以為無法遺失的過往。
「露琪亞。」
他隨手移開唱片機,關上,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椅子上。
溫和卻堅定。
他彎腰站在她身後,讓她將十指在琴鍵上攤開,模仿媽媽過去的動作,雙手環過她耳畔,按著琴鍵彈奏起來。腦中模糊拼湊出琴鍵的位置、曲子的記憶。
手腕不時擦過她纖瘦的蔥指,在她眼前交錯。
彷彿是她的演奏。
他彈完唱盤播出的部分,又接著往下彈,不甚熟稔的音符交織成章,傾吐著未完的故事,躍動的旋律踩著生疏的步子,小心翼翼搜索著記憶,緩慢卻生動。男孩子沉著厚實的聲線混著彆扭,溢滿她耳蝸。
填滿所有未知的空白。
「那種事情我是不知道啦……」
「機器會壞,我又不是技師當然修不好。」
「但是妳看,如果自己彈的話,不管重複還是暫停還是繼續都隨妳高興。」
「所以,」
他看見露琪亞灰敗的臉上重新燃起微光,手掌輕輕覆上她的,拇指壓著她的拇指按下白鍵。一個指腹的力道穿越琴身,敲打在弦上暈開低頻卻動聽的音符。
低著頭的露琪亞看不到一護對著她露出的笑容。
灼熱的溫度只留給一個人。黑夜像要為之焚燒。
「沒什麼好怕的。」
就像在雙殛上他逆光卻依舊耀眼。
就像隔了十七個月他等待如昔。
就像他們不曾分離。
他不能解釋,但很清楚確知,世上不會有另一個朽木露琪亞能令他堅定不移。
她是他的力量,是他頑強卻柔弱的心臟。
只憑這一點星火,他就能不畏黑暗,跨越百年時光。
「露琪亞,我──」
「混蛋你彈錯了吧別以為我聽不出!」
意外猛烈的肘擊,他吃痛後退一步,手指離開琴鍵。
露琪亞輕巧的從鋼琴椅上跳起來,轉身踏向門口。
「肚子餓了,回去吃飯!」
他捂著被撞擊的腹側很久,痛楚扭絞全身,額頭頻密地冒出在虛夜宮全身癱瘓最最絕望時也不曾有過的濕冷的汗珠。
快點啊一護──
露琪亞的聲音響遍迴廊,已是很遠的了。
他看著唱機上久經風霜的細痕,輕輕闔上蓋子。
「笨蛋走慢一點跌倒了我不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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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想過有天恰比會變成他的軍師。
黑崎一護抬起手臂遮眼。
恰比還說個不停。
還真是悽悽慘慘戚戚。
「……所以說告白這種東西氣氛是最重要的吧果然還是氣氛的蹦!一護一定是耍帥在露琪亞大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自顧自告白吧蹦,不解風情的男人真是……沒想到你的腦袋跟魂一樣差的蹦!」
「好了好了,」他頭疼的掐了掐眉宇,「誰跟她告白了啊。」
恰比瞪大露琪亞的眼睛,臉上戲謔大過於同情。
「太可憐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想逃避現實的心情蹦……」
他不耐煩地抹抹臉。「妳又知道了。」
恰比看著他,忽然朝他肩上砸了一拳。
「妳幹麼?」不痛,無厘頭的行徑只讓一護覺得頭更疼。
「不痛對吧,其實我用的是跟露琪亞大人平常一樣的力道。」恰比不顧他毫無興致的眼神,手腕伸向天空。「義魂丸並不像看起來那麼輕鬆蹦。待在義骸的感覺並不舒服,像是穿上一層厚重鎧甲,連擺動指頭都很花力氣。不過死神應該不會有這種困擾吧的蹦。」
「因為義骸是量身訂做嘛的蹦。」
她凝視素白的手,握起粉拳。
「這是露琪亞大人的東西。每次一進到這個義骸,就可以體會到露琪亞大人每一個殘存的感覺蹦。」
「輕風吹過臉頰的時候,牽動嘴角打從心裡微笑的時候,看到美景內心一陣感動的時候,甚至──」她吐吐舌,頑皮地笑了一下,「掄起拳揍一護你的時候。全都像上一秒才發生過的蹦。」
他頸脖微轉時嚇了自己一跳,不知覺中已聽到入神。
「你不知道蹦,每次進到義骸裡,每個細胞都在咆哮,每個感覺都有你的蹦。」
「好像從古到今,你都一直在那裏的蹦。」
「義骸只有殘留的感覺,最深刻的部分一定刻在露琪亞大人的靈魂被隨身攜帶蹦。」
「你們的關係,已經不是愛與不愛那種膚淺的問題。」
所以,她那麼害怕。
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黑崎一護,能令她保有這樣又深又淺的距離。
一旦平衡被打壞,他們如果不能前進,也再不能回到原本的位置。
有人背對著她走,有人放開了她的手。她經歷太多改變,每一個都無法重來。
她寧願將情感視而不見,也不願給千年的戀愛一個冒險的機會。
她抗拒改變,她其實希望那段音律可以重複不要向前。
因為不能承受,如果之後不是理想的聲音。
因為不要風險,寧可要一段留白的關係。
因為太珍惜。
他掏出代理證。
「對了。」
紫色的眼眸望向他。很澄澈,很相像,卻並不是她。
他每天重複思念的女孩,在很近的遠方。
他笑,「謝啦。」
疾風飛逝。女孩子留在原地輕輕地笑,按住紛亂的髮梢。
是誰說過,始終不變的唯有不會不變。
不論怎樣滄海桑田,還奢望回頭能有不變的風景。
時光繾綣流長。
如果唱盤不可信。
如果世界終將物換星移。
那我就成為妳那段重複的演奏。
永世不停。
「喲,露琪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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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2014年看到露卍解了很興奮就發表了
2014年看到露卍解了很興奮就發表了
當時的168還非常活躍熱鬧
對15的代號幾乎變成了起皮的少年
真是不cj 哈哈哈哈
很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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