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露】黃粱一夢

* 首發於百度一露吧

* 原著向短篇

* 結局美好請安心服用

「一護！我來現世出任務，晚點會去你家喔。好想念遊子的馬鈴薯燉肉和白玉紅豆湯～」敬請期待本姑娘的蒞臨吧★

十分鐘前，手機震動了幾下傳來這樣的訊息，他看著被自己設為「白玉兔子狂魔」的聯絡人名稱，又看看窗外和煦的午後陽光，暗暗嘖了一聲，摘下黑框眼鏡，放下自動鉛筆和厚重的書籍，搔著橘黃色的腦袋走下樓。

他從櫥櫃裡找出半包紅豆，外層塑膠袋因為長期堆在角落裡，蒙上薄薄的灰塵，他拿抹布擦拭一下，打開包裝露出裏頭圓滾滾的暗紅色果實。

在不鏽鋼牛奶鍋裡倒進大半包的紅豆，隨手把剩下一小包放在餐桌上，紅豆在鍋子裡很精神似的彈跳，撞擊金屬鍋壁發出了叮叮咚咚的聲響。他提起鍋子放到水龍頭下，隨意添了半鍋清水。紅豆在水中微微滾動，露出笑臉般白色的月牙。

把鍋子放到瓦斯爐上，伸手握住瓦斯開關，突然想起第一次煮紅豆湯時，遊子踩著急促的步伐走了過來，室內拖鞋罕見地發出了趴搭趴搭的噪音。「等等一護哥，」她按住一護的手阻止他開火，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沒有先泡水？」

沒……沒有啊。妹妹正氣凜然的表情讓他彷彿做錯了事，他有些尷尬地避開了遊子的眼神。

遊子輕輕揮開一護的手，雙手捧起牛奶鍋，放到一旁的流理台上，轉過身面對一護，單手插腰，伸出白皙的食指。「一護哥，煮紅豆前要先把紅豆浸泡一個晚上，不然直接煮的話要煮很～久喔！」 

很～浪費瓦斯的！遊子認真的語氣猶在耳畔，他搖搖頭甩開內心微弱的罪惡感。

不管了──他轉動手腕，打開了開關。瓦斯爐發出小小的啪擦一聲，燃起了青色的火焰。

他蓋上鍋蓋，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舒緩盯著書本看了一整天的疲勞，把臉埋進手掌中。

忍不住打起了盹兒。

似乎高中時曾看過一齣舞台劇，取材自中國的故事，在煮著什麼食材時做了個夢，經歷了一段很長的時光。──演了些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因為戲剛開始，呼叫器就不識時務的尖聲作響，他只好提起斬月中場離席。伴隨紅豆在鍋子裡咕嘟咕嘟跳動的聲響，他好像也溫習了一遍過往的人生。

平淡無奇的生活就像是鍋子裡澄澈無味的清水，卻在某一天，忽然有一隻柔軟卻堅韌的小手點燃了火苗，水面冒出一連串細碎的泡沫，然後滾燙沸騰起來。直到有人果斷扭上了瓦斯爐的開關，火焰戛然而止，只剩下留有餘熱的波動，最終歸為平靜。

明明短暫，感覺卻很漫長。

最後在穿界門前，他身後站著來自現世的夥伴，面前的露琪亞舉起綁著臂章的左手，向他揮手道別。

「別太想念我啊，一護。」笑容調侃，眼神溫柔。

他同樣牽動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明白這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踩著屍魂界的土地，最後一次在地獄蝶的簇擁之下與她道別。烽火平息，世道安穩，死神代理沒有常駐屍魂界的理由。他回歸現世過尋常的人生，她留在瀞靈廷做稱職的死神。他最後一次細細看著她的臉，用目光勾勒她五官細部的輪廓。

明明吃了那麼多遊子的紅豆湯圓、還是一樣尖得刺人的下巴，平滑沒有一絲贅肉的臉頰，自然嫣紅的雙唇，菱角細緻的鼻梁，柔和的幼秀眉毛，還有眉宇間彷彿被他傳染似的皺褶。纖長的睫毛底下是映出紫色光澤的墨黑眼眸，始終盈滿著堅定的溫度。

這個奇怪的死神，從踏進他房間的那一夜起，把他平靜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她「喔呵呵」假笑著在外人面前裝賢淑，脹紅了臉抱緊懷中白色的傻兔子，皺起眉頭叫他的名字「一護」，抿著唇別過臉不打算追問他的傷痕……當他睜開逐漸失去死神之力的雙眼，伏在床前的她露出安心的微笑，掩蓋了藏在眉眼間的寂寞。

這一次，不再是永不相見的道別，沒有上回那種貫穿軀殼的無力，縈繞在胸口的是一種隱約的惆悵。

人鬼殊途。從此以後，他們曾經轟轟烈烈的過往即將塵封在記憶深處，成為年老之後在搖椅裡閒嗑牙的笑談。

當他白髮蒼蒼齒牙動搖，她將笑靨如花年華依舊。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她歛下眼簾，「再見了，一護。」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舉起手。

「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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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喲你個頭，起來啦一護！」

額頭遭受猛烈的撞擊，他痛得睜開眼睛，死黨的身影由模糊轉為清晰。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聲音帶著不明所以的鼻音。

「龍貴？」

「啊──真是被你打敗了，煮東西的時候怎麼能睡著啊。」餐桌上沒封口的小半包紅豆不知道何時傾斜了，紅豆滴溜溜滾滿了一整桌，龍貴滿臉無奈地收拾著。「還好朽木跟我們說，門口的花盆底下有備用鑰匙，不然等你睡醒之後你家早就失火了吧。」

經龍貴這麼一說，他才注意到廚房內的確瀰漫了些微焦糊的氣味，井上正站在流理檯旁邊，握著湯杓翻攪瓦斯爐上的牛奶鍋。注意到一護的視線，她稍微酡紅了雙頰，帶著歉意笑道：「對不起呀黑崎君，還是有點燒焦了……」

織姬用不著跟這傢伙道歉，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問題嘛。龍貴翻翻白眼，外頭客廳傳來似是啟吾跟水色的吆喝聲。「我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麼。」她放下收拾到一半的紅豆，走出廚房。

一護起身到洗碗槽前，扭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才真正清醒過來。

下午啟吾來過電話，一護無意間把露琪亞的行蹤說溜了嘴。啟吾一聽說露琪亞來到現世，立刻自作主張呼朋引伴，決定晚上要在一護家大開同樂會敘舊，他丟下一句「一護我們晚點到你家集合哦」就掛了線，如火如荼地準備起來。

啟吾那傢伙……一護甩甩頭，伸手抹掉臉上滑落的水珠。

「吶，我們這樣突然跑來，是不是造成黑崎君的困擾了？」井上含笑看著一護的動作，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啊、還好啦。」井上妳別在意。一護靠到瓦斯爐邊，打開鍋蓋，順手接過井上手裡的湯杓。粗礪的手掌摩娑過她白皙的手背，男孩子溫熱的鼻息與她相距咫尺。她臉上不禁一紅，慌忙轉開視線。

「黑崎君最近要考試了對嗎？」我聽龍貴說的，醫師資格考。

「是啊。」他用杓子舀起一點濃稠的紅豆湯，試了試味道。

「黑崎君的目標是外科吧，真的很厲害呢。」

──沒什麼。他關上瓦斯爐，沉默片刻，聳了聳肩。「反正死神的工作已經有人負責了。幫忙減少一些魂魄，他們也比較輕鬆吧。」

距離太近，幾乎可以聽見他胸口沉著的心跳。她悄悄抬頭，看著他眼下一圈明顯的烏青，蔥白的手指輕輕觸碰那塊淡青色的痕跡。「很辛苦吧？」

一護低下頭，女孩指尖柔軟微涼的觸感還在臉頰上，他看著與自己相似的棕色瞳孔，水潤的眼裡寫著溫柔。

「讓我分擔一點好嗎？黑崎君……」

空氣中盈滿紅豆微甜的香氣，窗外斜陽灑落，光影勾勒出未來恬靜美好的輪廓。和煦春風驚動了窗邊黑色的蝴蝶振翅飛舞，連帶揚起少女橙色的髮絲。

他歛下眉眼，輕輕點下頭。

後來，時間像一本被快速閱覽的書冊，他還沒來得及細品，就被翻到了下一頁。

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人生無非是這樣的劇情。

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平時他在醫院裡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家總有溫暖的燈光和妻兒歡快的笑語。

每天看著兒子成長茁壯，看著妻子笑靨溫柔。像是一場身歷其境的微電影，卻漫長得看不見盡頭。

他並非不快樂，只是也說不上幸福。那些最刻骨銘心最轟轟烈烈的日子，只是場黃粱一夢。像是煙火猛然爆裂後的平淡，連一絲煙硝味都沒有留下。

某一天早上醒來，站在鏡子前，忽然有些認不清自己的樣貌。

模糊的五官之上是灰白的頭髮。曾經囂張的橘子頭已經沒了痕跡。

視茫茫，髮蒼蒼。他伸出布滿細碎斑紋的手掌握住梳子，依稀像是拔刀的姿勢。他想笑自己傻，牽動了嘴角層疊的皺紋。

臨了時才發覺，他的人生經歷了數十年，好像什麼也沒留下。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生活像一塊沒了滋味的口香糖，彷彿一種慣性動作不斷咀嚼，沒有甜味，但重複這樣機械性的動作有種乏味的安全感。

前天他住院了，同樣滿頭白髮的妻子坐在床前默默垂淚，看見他甦醒，掛著淚珠露出溫婉笑容，一如年輕的模樣。

他感到抱歉，不只因為令她擔憂。

而是他恍然間想起另一個人的面容。

那張巴掌大的臉上有子夜般深邃的眼眸，細緻的雙唇掛著調侃的笑容。

他連睜開眼都感到吃力，卻無法忽視，她眉宇間緊鎖的皺摺。

意識時而渙散，時而清晰。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那一天，先到他家的人是露琪亞，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家政成績不及格的露琪亞，大概沒辦法像井上一樣拯救燒焦的紅豆湯，廚房裡鐵定瀰漫著刺鼻的焦糊味。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兩人互不相讓的唇槍舌劍。

大約他平淡如水的生命裡，少的就是這個味。

少了一個黑頭髮瘦巴巴的小個子，在和平日子裡喋喋不休地拌嘴，在危難當頭用一個眼神與他心意相通。

眼中的色彩漸漸黯淡，周遭細碎的聲響逐漸歸為沈寂。

他慢慢闔上眼。

終於發覺，人生有一種後悔，是不能與你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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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脖迸出喀啦一響，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令他睜開眼睛，隨之而來的是後頸明顯的痠疼。他瞇著眼睛轉動頸脖，發現自己維持同樣的姿勢在餐桌上睡著了。

廚房的窗戶沒關，空氣中飄散著馨香的甜味，露琪亞還穿著一身黑色的死霸裝，胸前披掛著遊子粉紅色的荷葉圍裙，有種俏皮的違和感。她拎起圍裙繫帶在腰後隨意打個結，瓦斯爐上的鍋子咕嘟咕嘟沸騰，她捧著糖罐子打開鍋蓋，拈起小茶匙往鍋裡倒了幾匙糖粉，用湯杓攪拌均勻。濃稠甜湯中隱約可見白色胖敦敦的湯圓。

一護張開口，感覺喉嚨微微沙啞。「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啊。」露琪亞用湯杓舀起一口湯試試味道，露出滿意的表情。「你一邊煮湯一邊睡得這麼沉不太好吧一護。」還好我及時趕到，不然珍貴的紅豆湯就要燒焦了哪。

「妳就這麼喜歡現世的白玉紅豆湯啊？」

「我就是喜歡不行嗎？」

她踮起腳尖把糖罐收進櫥櫃，打開冰箱將湯圓冷凍包放回原位，又從洗碗槽裡拿起兩副碗筷沖洗乾淨，一手捧著碗筷關上爐火。

他撐著頭坐在餐桌前，看著她動作輕巧地在廚房裡移動，衣角翩翩飛舞，宛如一只振翅的黑蝴蝶。

「喏。」讓你嚐嚐本小姐的手藝。她盛了兩碗湯，一碗放在空位上，一碗端到他面前。「快吃吧，井上他們待會就到──」

她在他面前放下湯碗，語氣一派輕鬆，蓋過那一點點的不自然。

一護猛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猛令她微微生疼。

「你有毛病啊⋯⋯」

他望進她子夜一般深邃的眼睛，嘴唇緩緩開合，一字一句沉著堅定。

她霎時間愣住，眼中閃過千迴百轉的念頭。

最終，將纖細手掌輕輕覆在他筋脈分明的手背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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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不討厭686話，只是於我而言就像一個平行時空

一露這一路，終究不是白走的

即使最後他們沒有在一起，我也不覺得這樣的青春是白費

謝謝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