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中的黑崎一勇是一嘰咕和露琪亞的小朋友
* 結局美好請安心服用
13.1
朽木露琪亞曾經在現世的書上看過,酒精是酒的主要成分,學名叫作乙醇,化學結構式是C2H5OH。(段考前一護曾經把她壓在書桌前,逼迫她背下課本裡出現的每一個化學式,同時一臉鄙視地看著她:「其他都不會就算了,最後的送分題起碼要寫得出來啊喂!」語氣裡充滿無可奈何,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不過,現世常見啤酒一類的飲料裡,酒精含量通常只有4至5%而已。(為了讓她搞懂所謂的濃度百分比,一護也花費了無數個夜晚,捏著教科書和她14分的數學考卷對她無力嘶吼,剛洗過澡後整頭癱軟的金髮讓他看起來無異於一隻吃癟的獅子)
至今她對所謂的濃度計算仍舊似懂非懂,不過據一護所說,4至5%就是含量很低的意思。
……那麼為什麼,這群人不過喝了幾杯來自現世的啤酒,就鬧騰得跟發瘋似的呢。
露琪亞站在屍魂界的一間酒館外頭,對著朗朗星空忍不住一陣唏噓,身後的酒館內仍然不時發出幾乎掀破屋頂的嘻笑叫囂。這姑且算是大戰方歇的一場慶功宴,眾人暫時丟下手邊繁雜的復原工作,呼朋引伴地大醉一場。
也不知道那些人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現世的酒水,成堆地放在酒館門邊,剛才喝多了的松本亂菊把酒杯倒扣兩下,轉頭一聲令下:「隊長!沒有酒了!」冰鎮一下吧♥
眾人汗顏地看著日番谷的臉瞬間由晴轉黑,握住刀柄大有大義滅親的架式,露琪亞當即自告奮勇接下這個差事,解除了大夥兒的性命之憂。唯有肇事者一臉悠哉地得寸進尺道:「要冰久一點才過癮哦,露琪亞~」
露琪亞在門邊解放了袖白雪,一次將所有酒罐都包覆在晶瑩剔透的冰柱中,袖白雪大約也對此發出無言的抗議,散出一團懶懶的寒氣便自行恢復了原狀。露琪亞啞然失笑,輕輕撫摸一遍刀身,將刀穩妥地送回鞘裡。
她蹲下身抱起一大塊封藏酒罐的寒冰,嘿咻一聲站起來,準備回到屋內,耳邊傳來亂菊慵懶的嗓音:「啊啦對了,織姬你們這麼久不去學校沒問題嗎?」
原本樂呵呵傻笑著的井上織姬聞言驚叫「糟了」,立刻打開隨身包包翻找起來,翻出一張密密麻麻的行事曆。「我看看……啊,下禮拜要總複習考……」她彎著手指,喃喃算起日子。「再四十幾天就要大學.聯考了哪……」
一眾死神好奇地圍上前,聽她解釋現世的學制和考試,不時提出讓茶渡和石田噴飯的荒唐問題。
亂菊沒形象地打了個酒嗝,「那你們就得快點回去啦?也好,織姬下次再幫我帶點酒回來……」
只聽見黑崎一護漫不在乎發聲道:「還早呢,一個月後再回去也不遲。」他聳聳肩,忽略掉井上、茶渡臉上冒出頻密的冷汗,石田沒好氣地吐出一句:「你慢慢待吧,我可是要回去的。」
一護掃他一眼,轉了個話題:「露琪亞那傢伙,拿個啤酒怎麼慢吞吞的?」說著雙手撐地站起身,拉開老舊的木門,門框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地上放著一手冰鎮好的酒飲,門外涼風捲起晶瑩的冰屑,一個人影都不見。
13.2
在他看不見她的那十七個月裡,她去現世的日子頻繁到他或許不可置信。
她不去學校,怕遇見熟人,大多是遊走在他每天必經的街頭,偶爾窩在他房間裡,回味那曾經茫然無措的時光。
她不動聲色地翻看他的書籍,打開他的抽屜,從桌墊底層找到一張進路調查表。第一志願的表格裡,他蒼勁有力的字跡一筆一畫寫著東京醫學大學,其餘全是空白一片。
她不懂得現世的許多事,但她曾經偶然經過黑崎一心的房門口,瞥見房內推積如山的醫學書刊,也曾在夜深人靜大家都睡熟以後,看見白天嘻皮笑臉沒個正經的黑崎一心,一個人在飯廳裡扭開小燈,一字一句閱讀那些艱深繞口的文字。
她曾經寫過現世的考卷,看過電視新聞上關於大學.聯考的報導。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達成他理想的方式,絕不是在屍魂界跟一角戀次追追打打,或手執斬月戰天鬥地。
京樂隊長半閉著眼,試探性地問她,能不能把黑崎留下。在這個人員短缺的時刻,他經歷過大戰洗禮,能夠成為強力的支援。
露琪亞跪坐在和室木地板上,低頭沉默良久,終究深深一鞠躬。
──對不起隊長,一護有他自己的人生。
京樂春水意味深長地笑了,握著酒杯點點頭。
所以當一護搔著頭跟她說,他要留下,她想也沒想,一把將他推回了他的世界。
她留在原地,看見他回過頭,那個硬脾氣的男孩子眼裡,藏有隱約受傷的情緒。她咬一咬牙,暗自握住纖巧的拳頭。
不是不懂,只是選擇視而不見。
朽木白哉站在她身後,修長手掌輕輕按住她顫慄的肩膀。
穿界門關緊了,逐漸消失無蹤。
她深吸一口氣,闔上眼睛。
13.3
一護回到現世以後,她去看過他幾次。
看他遲交進路調查表被越智老師唸了好久,看他在靜默的考場中書寫自己的未來,陪他走過將要落腳數年的東京地區。
在他最年少輕狂不可一世的時刻,他的身邊有她。
然後,他繼續現世的人生,她回歸死神的職務。
然後,就沒有然後。
一護一邊打包行李,一邊叨叨絮絮說著上東京的種種,替她惡補她一概不知的東京生活須知。
所謂的生活須知,大抵是東京人多,地鐵複雜,以後她不能亂跑,否則一旦走丟不像在空座方便找人云云。
她坐在他房間的窗沿上,身上穿著他買給她替換的洋裝,及膝裙擺輕輕飄動。午後陽光和煦,照入眼中卻仍然覺得刺目。她瞇起眼,感覺眼眶微熱。
「妳聽見沒有?以後在東京……」
──以後。你以為,還有多少個以後?
她再也按捺不住,脫口而出:「一護,我要回去了。」
男孩子話語一頓,「哦,什麼時候回來?」
她啞著喉嚨乾嚥一口,啟開雙唇,不敢費太大力氣,盡可能維持平和的聲線。
「一護,我要回去我的世界。」
「不會回來了。」
他停下手上瑣碎的動作,慢慢轉過頭來。
她望著他的眼睛,恍然間像是回到最初相遇的時刻,他們在漫天沙塵裡目光膠著,少年握住她的刀柄,送上全副的信任。
他眉頭緊蹙,目光閃爍,棕褐色眼眸裡有洪流洶湧,最終仍舊恢復了平靜。他移開視線,捏皺手上的紙團,丟進廢紙簍裡。
她聽見他說,好。
13.4
──好什麼好?
戀次大喝一聲,差點把手裡的杯盞砸了出去,嚇得周圍人頻頻側目。
露琪亞皺著眉頭,無奈地搶下他手裡的陶杯,安放在桌上。
他順一順卡在胸中的一口悶氣,緊盯著面前青梅竹馬沉靜地自斟自酌,他幾度開口欲言又止,感覺自己簡直像吃了黃蓮的啞巴。
而對面這人,多半是吃了黃蓮的傻瓜。
戀次把玩著小酒杯,嘆一口氣。「我說妳啊……」
腰間掛著的傳令機突然尖銳咆哮起來,同時間,一隻地獄蝶翩然停在他肩上。
露琪亞促狹一笑,「找你呢~快去吧,副隊長。」
戀次忿忿按停了傳令機,咕噥著丟下酒杯站起身。「友哈這回可真夠嗆的,一刻都不能省心……」他叫來店小二結了帳,轉頭瞪露琪亞一眼:「這事還沒完,我去去就來,妳可別逃。」說完,踏著瞬步消失在店外。
露琪亞樂得揮揮手,喝完手上的茶,慢悠悠走了出去。才走沒兩步,她自己的傳令機也響了起來。
自從那一役後,屍魂界經歷了太多變動與重創,當時飆漲的零壓引得虛圈和流魂街蠢蠢欲動,兼以戰亂時被破壞的秩序,更是雪上加霜。歷時數千年達成的平衡一夕間崩毀,並非短短數年可以輕易重建。
為了應付頻繁瘋長的突發狀況,上級下了命令,所有席官以上的死神都必須隨身攜帶傳令機。這些日子以來,不光她們這些副隊長疲於奔走,隊長們更是整日不見人影。不說別人,她已經接連十幾天沒見過自家兄長了。
她掏出機子看了一眼,撥一撥齊耳的髮梢,同樣踩著瞬步出發。
13.5
忙碌久了,總讓人忽略時光飛逝。
她感覺日子總在傳令機的嗶嗶聲中流轉,再一抬頭,人間已經過了七八年光陰。
京樂隊長有意栽培她做浮竹的繼承人,畢竟那個位置已經空了好久好久。得到自家兄長的默許,她正襟危坐,接下京樂手中的任官狀。
戀次意興闌珊地踹她一腳,「喲,妳現在出息了。可是在見習的一年內,妳還是副隊長。」一面說著,將傳令機丟到她手裡。
露琪亞白他一眼,「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好吧,阿散井副隊長。」
他咧嘴一笑。「大爺我今天休假到晚上。這個任務要去現世待命二十四小時,我才沒那閒功夫呢。算我欠妳一次吧,朽‧木‧副‧隊‧長。」本大爺晚上休假結束再去跟妳交接。他瀟灑地擺一擺手,腳不點地一溜煙跑了。
露琪亞哭笑不得,拎著傳令機,認命地去找義骸。
13.6
站在穿界門內,她仰望現世湛藍的天空,略一躊躇。
都說近鄉情更怯,想不到這個曾以為是驚鴻一瞥的世界,會成為有故人的地方。她已經幾乎忘卻現世的模樣,更想不到傳令機上顯示出了東京的座標。
依稀記得,戀次臨走前似乎拋下一句話。
看就看,怕什麼。她咬住下唇,走出穿界門。
13.7
當年一護要上大學時,曾經跟她解釋過成為醫生的過程。
必須先修讀六年大學課程,通過醫師資格考後,再經歷兩三年研修醫生活,才能成為一般的住院醫生。如果要升上更厲害的主治醫師,還要經過更多的歷練和考試。
掐指一算,如果一護順利畢業,現在應該是醫院裡最資淺的研修醫師。她不是很明白研修醫的意思,但大約是要做很多雜事很辛苦的見習醫生吧。
她隱藏了零壓,努力回憶曾經走過一兩次的東京街道,找到一護就讀的大學,以及大學附屬醫院。她花了一些時間,站在醫院隔壁的建築上,觀察醫院裡熙來攘往的人類,終於在那之中看見一頭耀眼的橘髮。
橘髮青年面色凝重地在各樓層間奔走,一會兒在走廊蹲下身跟病人說話,一會兒出現在急診室裡處理傷患,忙了個段落,還被帶到一間辦公室裡,一個頭髮花白表情肅穆的長者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青年黑著臉,朝他深深一鞠躬。
腦海浮現當年,他踩在雙殛上一臉的意氣風發。
那麼驕傲那麼桀驁不馴的黑崎一護。
露琪亞歛下眉眼,胸口一酸。
13.8
當時露琪亞並不知道,那是一護最難熬的一年。
太多無謂的人事紛擾,無的放矢的冷言冷語,他冷眼看著病人家屬捏緊醫療帳單面色如土,冷眼看著塞給主任醫師的餅乾禮盒內夾著厚厚的鈔票。好幾個夜晚,救護車閃爍著刺眼的紅燈,尖銳鳴笛刺進他心口,手臂因為持續做CPR痠軟無力,僵直到無法彎曲,病患卻依舊永遠閉上眼睛。
一切都讓他懷疑起披上醫師袍的初衷,鋪天蓋地而來的無力感幾乎把他淹沒。
那時候,他看見了光。
13.9
值班三十六小時後踏出醫院門口,眼睛習慣了室內冷硬的白光,面對夕陽溫暖的光線反倒有些不適應。
他閉上眼睛,長吁一口氣,試圖透過肺部排出體內積蓄的高壓。
再睜開眼時,前方站著一個人影,因為逆光看不清五官,嬌小的輪廓外圍襯著柔和的橙光。
他呼吸一窒,驀然瞠大雙眼。
她身穿多年前石田做給她的連衣裙,裙擺隨風舞動如波。墨黑短髮長到肩頭,一如兩人初見的模樣。她伸手把飛揚的髮絲塞到耳後,望著他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流轉,柔若晨曦。
他望進她的眼底,悄悄鬆開緊鎖的眉頭,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
邁開腳步朝她走近,一步一步沉著堅定,彷彿當年他走到那個負傷的死神跟前,義無反顧握住她手中的刀刃。
兩人相視而笑,把手按在胸前,掩蓋住哽在胸口那聲長長的喟嘆。
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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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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